鹭鸟月嫂

□吴小军

如果说惠东地图像一只鹭鸟,那考洲洋就是这只鹭鸟的眼睛,而盐洲岛则是眼珠子。从广州出发,下了高速就是惠东地图上的鸟脑壳,沿着鸟头一路往眼珠子走,到了预定的民宿时,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钟了,开了几个小时车,太累了,我和毛打算先歇歇再去看景。

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,圆脸,短发,一双大眼睛挺机灵。皮肤有点黑,看得出不是本地的,看来在这家海边上的民宿上班已经有段时间了。姑娘问:“你们是来拍夕阳拍鹭鸟的吧?”看我们点头,姑娘又说:“现在差不多五点,鹭鸟开始回巢了,是下午拍夕阳拍鹭鸟最好的时候。要不你们先去拍照,我先帮你们开好房间,一会儿回来再办手续吧。”

“嘿,你这小姑娘会摄影?”我和毛对望一眼,有些惊讶地问。

姑娘笑了,露出雪白的牙齿,大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儿:“我哪会呀,我们老板说的。”

“你们老板?”毛惊讶地问道。

“对呀,呐。”她指着刚和我们微笑了一下擦身而过就匆匆往外走的一个男人说,“那位就是。”

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,匆匆一瞥,虽看不出多大年纪,但也应该是中年了。他穿着一件天蓝色风衣,一条速干裤,手里捏着一部微单相机,脖子上挎着一部单反相机,肩上斜挎着一个袋子,显然是个mm的长焦镜头。“专业呀,发烧友。”毛看着匆匆往远处走的老板问,“不是本地人?”

姑娘头一歪,看着毛说:“正经八百的本地人。我们老板呀,是村里最早出去做生意的,他的鞋厂,有十条生产线呢,专做出口的。”

“哦,十条生产线?身家不简单呀。”我有些不信,“那还开啥民宿呀?图个累吗?”

“喜欢呗。”姑娘可能没听出我的怀疑,“现在厂子都是他儿子打理,老板呢,每天就在这拍拍鸟,接待接待发烧友。”

“难怪省摄影家协会参加这次环保主题摄影大赛的摄友介绍我们来这,看来早有人来踩过点了。”毛若有所思。

姑娘捂着嘴笑着说:“其实呀,他就是放不下那些幼鸟。”

啥幼鸟?我的好奇心起来了,正想问,姑娘催我们:“呀,你们还是先去吧,别错过了最佳时间。”

于是我们按照姑娘的指点,驱车往最佳拍摄点去。

车还没停下,人已经被震撼了。两大片红树林之间,是一条弯弯曲曲水道。水道上空,一轮大大的非常纯粹的红日,正缓缓地艳艳地沉向大海那边的山。临别前的不舍染红了天上的云,染红了归巢的鹭鸟,染红了纷飞的海鸥,染红了那条弯弯曲曲的水道,染红了水道上欸乃归来的小渔船。停好车,我们来不及感叹,有些手忙脚乱地架好设备,调好参数,咔嚓咔嚓就拍了起来。

这时,一条小船从红树林滑出来,从我们眼前滑过去,沿着弯弯曲曲的水道向着夕阳往前滑,惊起无数鸥鹭。“是那个老板!”毛眼尖。

可不是,他的天蓝色风衣,此时异常显眼,成了一片红艳之间视觉的焦点。我心中一动,惊起一滩鸥鹭!这人,这鸟儿,这生命,可是风景的灵魂呀!构图,调参数,拍摄。我知道这幅作品一定很美,心中得意,正想跟毛嘚瑟一下,刚哎了一声。毛手一指,竟然让我闭嘴!

折腾到天渐黑下来,已经确实没有适合拍作品的光线了,我们才回到民宿。

“拍到好作品了吧?老板说得没错的。”那姑娘看我们兴奋的样子,也很开心。

“谢谢你,谢谢你老板!”我连声感谢。

“老板早回来了,你们这才回来,肯定有收获啦。”姑娘有些得意。

“啊,老板在吗?”毛问。

看来老板是个高人,我也有意认识一下,忙看着姑娘。

“出去了,他有朋友来,去黄埠镇上的酒店吃饭了。”姑娘答道。

“啊。”毛有些失望。

“哎,你说老板放不下什么幼鸟的,什么意思?”毛还记得姑娘说的话,一边登记住宿需要的个人信息,一边问姑娘。

姑娘咯咯笑出了声:“他呀,在村里有个外号叫鹭鸟月嫂呢。”

“啥意思?”我笑出了声,一个大老爷们,还月嫂?还鹭鸟的月嫂?

“可不,这小鹭鸟啊,有时鹭鸟爸爸妈妈找不到足够的食物,它们饿了会爬出巢来,有的会掉在红树林下。我们老板呢,每年春天都会去打鱼,或去买小鱼喂这些落在树下的幼鸟。它们要一个月左右才会飞呢,会觅食了,也就饿不死了。所以村里人都说他像月嫂,专门伺候这些幼鸟呢。”说到老板,姑娘满眼敬佩。

“哦……这个老板,真得认识认识。”毛说。

很遗憾,夜里接了个电话,公司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,所以一大早我先开车回去了。毛不肯走,就自己留了下来。

过了一个月左右,省摄影家协会的主题摄影大赛获奖作品在网上公布了,我的《惊起一滩鸥鹭》是二等奖。

一等奖是毛的。背景正是盐洲岛的红树林,主体是一个人在给一只鸟儿喂小鱼。人是一个中年男人,一头粗硬的短发,浓眉,大嘴,脸上是阳光与海风的痕迹,有着朴实却不失见过世面的沉稳。他蹲着,左手提着一个红色的小桶,右手抓着几条小鱼,正准备往下撒。鸟是白鹭的幼鸟,毛羽尚未长齐,稀疏的硬羽柔绒间依稀可见略显瘦弱的肌肉。鸟儿歪着头,大张着嘴。人和鸟的神态捕捉得真好,人微笑着,眼里闪着慈爱的光辉。幼鸟专注地看着人,眼里没有惊慌,满是渴盼与期待。我没想到,一幅摄影作品,竟能令我有些感动!我忽然觉得那人有点面熟,虽然他没有穿那件天蓝色的风衣,没有挎着相机,但我直觉他就是那家民宿的老板。果然,作品的名字就叫“鹭鸟月嫂”!

芳邻

□刘翠琴

家在小区最后一排,隔一堵围墙便是勤丰社区的永庆村。对于那些村民,我可真是羡慕嫉妒恨。

羡慕他们几乎每家都是深宅大院,嫉妒他们家前屋后都有地儿栽花种菜、养鸡鸭猫狗,恨他们说话高声大嗓如吵架,常扰了我的清梦。有时想,我和这样的邻居,尽管鸡犬相闻,但估计老死也不会往来的吧?

可是,今年夏天的几件小事却让我改变了对那些村邻的看法。

那天中午,儿媳妇敲门进来,包也不放下,直奔卫生间,解决完了,又匆匆忙忙地对我说:“妈,我来不及吃饭了。今天设置疫情防控点了,我要去值守,怕那里没地方上厕所,回来解决。”边说边往外走。骑上车时,指给我看:“喏,防控点就设置在你们小区东边围墙外。”

想想还是不放心,带孙子吃了饭,就打着伞抱着孩子去看看。因为匆忙,遮阳篷还没搭起来,儿媳妇傻乎乎地坐在烈日下。我说:“你怎么不去围墙的阴影下待着?这样晒到下午三四点钟,非中暑不可。”

“我怕来往的人看不到我。”

“你能看见来往的人就行啦。”

婆媳俩正说着呢,一户人家的院门开了,一个妇人问:“你们是来值班的吗?”

我抱歉地说:“不好意思,吵到你了。”

“不是不是。我是想问你们要不要开水?”说着,递过来一只红壳水瓶。儿媳妇说:“我带水了,谢谢啊!”

“你们朝巷口树荫下来一点,太晒了。中午没多少人来的。”

我们听话地往树荫下挪了挪,感觉好多了。儿媳妇感慨地说:“这里的人家都很好,刚刚我吃盒饭时,开小店的老奶奶还给我端来了一碗萝卜骨头汤呢,还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跟她说。”

听她这么说,我放心了,把伞和帽子留给她,带孙子回家。

后来,这边巷道建了围挡,防疫卡口改在了我们小区西围墙外面,又有了新的故事。

那天,儿媳妇值守结束回来时,一手拎着一个口袋,一口袋里装着韭菜和一只大黄桃,一口袋里装着油烫鸭,隔着口袋都闻到了韭菜的味道,看到油烫鸭那红红的辣椒油。我问:“你在哪儿买的菜?你又不吃辣,买这油烫鸭干啥?”

她笑着说:“韭菜和黄桃是一个大妈非要给的。说韭菜是她自己种的,不值钱;黄桃是人家送她的,没花钱。不要,还不高兴,跟我们急。”我拎了拎,韭菜还不少呢,真难为人家的一片好心意了。

儿媳妇接着说:“我们在这里设了防控点,有人想到后面的大西小区门口买油烫鸭不方便了,今天就有三个人忘记带手机,无法出示健康码,过不了关卡,只好回去了。我们想着不能让人家做生意的为难,值守换班后,就一人去买了一份。没想到老板看到是我们,先是不肯收钱,后来见我们坚持,又免费给我们切了素鸡拌在里面。”

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油烫鸭了,我们全家都觉得今天的鸭子实在美味。我心里更是美美的:病毒无情,芳邻有爱。

风雪黄鹤楼

□曹杰

立春之后,离家不远的武汉迎来了年第一场大雪。东湖之畔,珞珈山上,瑞雪穿庭挂树,结满了虬龙琼枝,恰似提前绽放的樱花,纷纷扬扬,让人心生欢喜。

苍茫大地,乾坤朗朗,阴霾逐渐散去,大家纷纷走出家门,以白雪为素材,秀起了才艺。在木兰草场,在黄鹤楼前,在长江之滨,在首义广场,大大小小,各具特色的纯手工“冰墩墩湖北分墩”闪亮登场,刷爆了朋友圈。

在众人之中,最让我觉得暖意融融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,为了迎接虎年,他穿着老虎公仔造型的衣服,在黄鹤楼下的广场上和自己堆的一个冰墩墩微笑合影。此时,一向熙熙攘攘的广场空无一人,只有风雪漫天。濒临万里长江,雄踞蛇山之巅,挺拔独秀的黄鹤楼仿佛也变得温柔细腻起来,成了老人和冰墩墩唯一的观众和伙伴儿。

刷完朋友圈,看着书案上历时五年、辛苦撰写成书的《岭南名臣叶春及评传》。我不禁想起,黄鹤楼前这位堆冰墩墩的老人,和几百年前年过六旬、暮年出山的惠州先贤叶春及何其相似。万历二十年,风雪交加,除夕将近,黄鹤楼上,满头白发的叶春及把酒临江,思绪万千。他的背后,是罗浮石洞,隐居廿载;他的前面是仕宦浮沉,宫门九重。

从当年在惠安任上,励精图治,“治绩为当时第一”;到迁宾州知州,阴差阳错,被“削为士伍”;再到“辟逃庵以居,遂不复出”。饱经沉浮之后,叶春及,那个十七岁时,曾在惠州孔庙立下“谓他日不殂豆其中者,非夫也。”的屠龙少年,并未忘记曾经的誓言。二十年的罗浮隐居,他有扛起湛若水讲学大旗的欣喜,也有博罗知县邓以诰修改县志时的抵牾,蹉跎岁月,得失参半,但是硬颈之气,不输当年。

时任两广总督,“骏烈光乎一代,清风冠于八闽”的吴文华,在故乡福建连江时便知叶春及的贤名,叶春及的《辞署连江县》,更让其感受到了叶春及人格之高。巡抚广东之后,他向朝廷推荐叶春及时,不吝啬赞美,说道:“叶春及学超流俗,行追古人。应诏三万言,凿凿无非经济,政书十余卷,蔼蔼悉出真心,臣常耳目其人,盖唐元德秀之流,似不可以资格限之。”吴文华将叶春及比作唐朝的隐士元德秀,认为他是社稷之才,不应该以“削为士伍”的身份限制他的发展,应该让他发挥更大的功能。

太常卿艾穆在擢升四川巡抚时,以叶春及“学综百家,文追两汉,砥行以圣贤为归,抗志在俗流之表”,因此举以自代。他的挚友,一人之下、万万人之上的显官,内阁首辅赵志皋也力邀叶春及出仕,这些让年迈的叶春及重新燃起了修齐治平的志向。万历二十年壬辰,六十一岁的叶春及离开了罗浮山石洞,回到家中,准备接受朝廷的征召任命,这期间他将父母的坟墓迁葬到黄田山,即今日惠州市城区黄田岗,并作了《先府君退斋先生先孺人方氏迁墓志铭》,做完了这些,叶春及就准备赴任湖北郧阳知府。

郧阳地处湖北西北部,比邻河南和陕西,古代是秦楚交界之地。汉江穿城而过,武当山的余脉延伸到这里,形成了山环水绕的地理特质和优美的环境。叶春及在郧阳为官的时间并不长,但是他依然坚持为民请命,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。他的卓越表现,赢得了百姓的认可和朝廷的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abmjc.com/zcmbzl/1473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