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孤烟落日思无邪,短篱破屋为谁香
罗浮山有野人,相传葛稚川之隶也。邓道士守安,山中有道者也,尝于庵前见其足迹,长二尺许。守安虽朴野,但养练有功,至行清苦,然常欲济人,深可钦爱也。绍圣二年正月十日,予偶读韦苏州寄全椒山中道士云‘今朝郡斋冷,忽念山中客。涧底束荆薪,归来煮白石。遥持一尊酒,远慰风雨夕。落叶满空山,何处寻行迹’,乃以酒一壶,仍依韦苏州韵作诗寄之。
一杯罗浮春,远饷采薇客。遥知独酌罢,醉卧松下石。幽人不可见,清啸闻月夕。聊戏庵中人,空飞本无迹。
室外春光明媚,早起邀朝云外出踏青,朝云令我稍待。只见她袅袅转身,临镜弄妆。我不由莞尔,想起王摩诘的扶南曲,词曰:朝日映绮窗,佳人坐临镜。撒黛恨犹轻,插钗嫌未正。同心勿遽游,幸待春妆竟。呵呵,居士诚不欺我,如今老夫亦有插钗扶正之乐也。
正月二十六日余与过及数客野步嘉祐寺僧舍东南,只见这边厢是焰焰烧空红佛桑,那边厢是绿阴青子送春忙。再向前,涓涓泣露映衬着紫色的含笑,朵朵竞开,环绕着一栋清幽的茅房。孤烟落日,似乎知道有客来访。短篱破屋,为问杂花为谁而香?青苔点点无人迹,绿叶阴阴彻地凉。
我扣门求观,只见主人满头白发,一身青裙,是个姓林的老妇人。她面色平静,自言少寡,已独居三十年矣,一年四季常与杂花相伴。我立即想起子美笔下黄四娘,虽然岁月又流驶了三百年,可是黄四娘仿佛穿越时空站在我们面前。忍不住感慨人生是不是重复上演?谁又是谁的前世今生?然而问天天不语,杂花一院香。
缥带缃枝出绛房,绿阴青子送春忙。涓涓泣露紫含笑,焰焰烧空红佛桑。落日孤烟知客恨,短篱破屋为谁香。主人白发青裙袂,子美诗中黄四娘。
待归家,已是夜色朦胧,只见朝云正在思无邪斋小字楷书欧阳公的减字木兰花,字体秀丽端正,仿佛朝云斯人。我连连夸赞朝云的小字写得好,朝云顿时喜上眉梢,烛光下越发荧荧动人,我竟看得有些痴了……
子曰思无邪,夫有所思皆邪也,善恶同而无所思则土木也,云何能使有所思而无邪,无所思而非土木乎?呜呼,吾老矣,安得数年之暇托于佛僧之舍而尽发其书,以无所思心会如来意,庶几于无所得故而得乎?既已谪居惠州,终岁无事,宜若行其志也。岂料朝云竟能以思无邪心书欧阳恩公动情之词,老夫有所不及。惭愧。惭愧。
楼台向晓。淡月低云天气好。翠幕风微。宛转梁州入破时。香生舞袂,楚女腰肢天与细。汗粉重匀,酒後轻寒不著人。画堂雅宴,一抹朱弦初入遍。慢拈轻拢,玉指纤纤嫩剥葱。拨头憁利,怨月愁花无限意。红粉轻盈,倚暖香檀曲未成。歌檀敛袂,缭绕雕梁尘暗起。柔润清圆,百琲明珠一线穿。樱唇玉齿,天上仙音心下事。留住行云,满坐迷魂酒半醺。伤怀离抱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此意如何,细似轻纱渺似波。扁舟岸侧,枫叶荻花秋索索。细想前欢,须著人间比梦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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