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哲宗绍圣元年(年),苏东坡因为章惇等人的疯狂报复迫害,在定州任上落职贬知英州。赴英途中,章惇等人不断在哲宗面前攻击苏东坡罪大恶极,贬谪英州不足以惩罚,欲将其置于死地,又两次对东坡加重处分。
苏东坡几近花甲之年,被贬谪到离河北千里之外的广东惠州,从此远戍岭南蛮荒之地。自被贬惠州,苏东坡开始进入他一生政治的风烛残年。
惠州太守詹范对苏东坡很好。说来也巧,詹范与已故的黄州知州徐大受原是挚友,也许他早就从亡友那里了解到东坡的为人,所以他与徐大受一样,对发配到自己管辖地区的东坡视若亲友,以礼相待。他让苏东坡先在三司行衙的合江楼里住下。
合江楼位于东江与西江的汇流之处,东坡推开窗户,就可眺望到碧海青山,更不用说楼下奔流而过的清澈江水了。东坡深知自己的罪人身份,不宜久居合江楼。为了不给詹太守添麻烦,6天后便主动搬到对江的嘉祐寺去安身。
嘉祐寺的住房当然不如合江楼那么富丽,但是环境却更加清幽。山顶上有一座松风亭,亭下遍植梅花。东坡每天听听寺里的晨钟暮鼓,有时也到寺后的小山上去漫步,觉得神清气爽。
苏东坡在惠州期间,渐渐适应了那边的生活。不仅受到当地人的尊敬,还在这罗浮山下活出了一片自在的天地。他做烤羊脊,酿桂花酒,赏梅垂钓,访僧会友,挖泔水井,种荔枝树。放生挂钩之鱼,引来清泉之水,每日里与两个儿子做诗论文,与美丽的朝云谈佛修道。
在惠州一住又是几年,苏东坡深感“中原北望无归日”,就开始做长远打算。绍圣四年(公元年)的二月,他倾其所有积蓄在惠州白鹤峰买了几亩地,建了自己的房子,名为白鹤新居。房子有二十来间,还凿井四十来尺深,并栽上各种果木。他对果木树秧的要求是不大不小,太大不易栽活,太小又怕等不到果木成林,自己就死了。白鹤新居西可远眺惠州西湖,东可遥见黄墙青瓦的寺院僧楼。能够安顿下来,家人也能团聚享受天伦之乐了,他自然非常的高兴。美美地睡了一晚之后,第二天为此写了一首题为《纵笔》的七言绝句:
白头萧散满霜风,
小阁藤床寄病容。
报道先生春睡美,
道人轻打五更钟。
自己满头的白发好像在风中被秋霜染过一般,躺在小楼的藤床上一脸的病容。家人向我通报,大家都知道苏老先生睡得正香甜,不忍心打扰,附近道观里的值夜人,五更例行敲钟的时候,手底下特意轻慢了许多”。
诗的前半部描写的是一个白发苍苍、孤独多病的老翁,基调沉重郁闷,然而后面的“春睡美”一句转换了画面,勾绘出安闲舒心的神情,同时表现了苏轼同当地人友好相处,受到大家尊重的形象。
题为《纵笔》,放手书写,可见洒脱闲适。苏东坡从来都是如此,只要想写就诉诸笔端,从来不考虑其它。这首诗辗转传到京城,宰相章惇笑道:“苏子瞻尚尔快活耶?”大意是在条件恶劣的岭南地区,你还可以睡上踏实的好觉。本来贬你去那里受苦的,这下变成诗意栖居了,过的还挺开心。再贬远点:琼州别驾(知州的佐官),昌化军(今海南儋州中和镇)安置。
纪昀评价这件事道:”此诗无所讥讽,竟亦贾祸,盖失意之人作旷达语,正是极牢骚耳。“这也形象地反映了苏轼因才遭嫉,因诗得罪,因名惹祸的实际情形。
苏东坡是一个拿得起,放得下的人。面对宿敌的迫害,面对所有的苦难和不幸,他始终保持着坚定、豁达的态度,保持着恬淡的生活情趣和旺盛的创作活力。
其实苏东坡早已不会再因境遇的穷达而心神不宁了,也早已不再把自己与执政者放在对立的层面上傲然兀立。他跳出是非恩怨的狭窄圈子,以一个了悟人生的智者的眼光与胸怀,俯视这一切。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abmjc.com/zcmbhl/5094.html